1960年，好意思国病院中的铁肺。视觉中国供图

3月11日，78岁的“铁肺东谈主”保罗·亚历山大死了，他是依靠“铁肺”存活时分最长的患者。死前3周，他因感染入院。晚年，他脸庞肥胖，面色发红，皮肤约略，躺在黄油色的巨型圆柱形铁桶内部对来客。这是他的“肺”。

“铁肺”2米多长，1米多宽，包裹住保罗脖子以下的沿途肉体，用负压形状帮他削弱肺部，被迫呼吸。机器的舞动和轰鸣声辅导着东谈主们这份呼吸的分量。保罗语言很慢，混合着辛劳的喘气。但他不惜啬这难得端庄的氧气，此前领受采访时，束缚抖出见笑、大笑。

72年前，6岁的保罗感染脊髓灰质炎病毒，患上赤子麻木症，脖子以下瘫痪，肺部失去自主呼吸才智。病院下了病危奉告书，有东谈主以为他救不活，但一位医师抱起他上楼，给他进行了气管切开手术。醒来时，保罗就躺在铁肺里。与他一样躺在铁肺里的，还有病房里繁密患上赤子麻木症的儿童。那一年，脊髓灰质炎成为好意思国第一大传染病，57628东谈主感染、21269东谈主瘫痪、3145东谈主死字，铁肺一瞥排放在病院里，如同工场散漫。怯怯感有余，东谈主东谈主戴着口罩，为幸免被感染，好多家长把孩子锁在家中。

保罗在病院住了18个月，病房里机器轰鸣声和儿童的哭声混杂着，未必他怀疑我方是否也曾死了。他尝试和同病房的儿童不异，彼此作念鬼脸，然则，保罗说：“每次我交到一又友时，他们齐会故去。”他不知谈为什么我方还在世。18个月后，他被装进一辆卡车，送回家中。从此和铁肺相伴。

铁肺除外，这场疫疠被快速遗忘了。在保罗感染后几个月，好意思国的乔纳斯·索尔克医师研发出了第一支赤子麻木症疫苗。随后好意思国立即扩充国度脊灰质炎免疫决策。几年内，在好意思国脊髓灰质炎酿成的死字和残疾大幅减少，被公众渐忘。正压式呼吸机被诓骗后，沉重的“铁肺”也快速退出阛阓，20世纪60年代就罢手了坐褥。

而保罗的肉体弥远留在了1952年阿谁被疫情打击的夏天。30多年后，当40多岁的保罗历尽迤逦成为别称讼师，他把铁肺放在他的办公室里，走进来的客户第一句话老是会问：“这是什么？”他说：“这是匡助我呼吸的东西，因为我有赤子麻木症，你知谈赤子麻木症吗？”“不知谈。”

铁肺是一对放风筝的手，保罗只可飞在一个与它不远的距离。

一位挽回师教他学会青蛙式呼吸，用喉部和嘴部肌肉来让氧气参加肺部。挽回师应允，学会离开铁肺呼吸3分钟，就送他一条小狗。为取得小狗，年少的保罗告捷呼吸了3分钟，然后是30分钟、1小时、半天，他能够离开铁肺的时分越来越长，能坐在轮椅上出行。

一面长方形镜子曾架在保罗的头顶，脖子动作限制有限，他通过镜子扩大视线。父亲教他学会用牙齿和舌头使用铅笔，在嘴里衔着一根小棍，翻动书页、敲击键盘、拨打电话。他考试出了超卓的口腔纯真性，以致能用这根小棍画画。他阅读、学习，以第二名的收获从高中毕业，他的全身因瘫痪而肌肉萎缩，牙齿因过度使用而严重磨损，脖子变长，下巴肌肉凸出。

高中毕业后，大学却不领受他，他花了两年时分争取入学权柄。其后他拿到3个学位，其中包含一个法律学位。之后，保罗成为别称告捷的讼师，责任贫寒，坐着轮椅出席法庭，夜晚回到铁肺“充电”。

他曾是寰宇上依靠“铁肺”存活时分最长的患者，创下吉尼斯寰宇记录。跟着年事增长，他的肉体机能越来越差，能离开铁肺动作的时分逐年镌汰，又回到铁肺里。

他说，铁肺像一列落伍的蒸汽火车，以“咔嗒咔嗒”的节拍开动着。这是一回零丁的旅程，保罗是其中唯独的乘客。

寰宇赶紧变化，铁肺成了某种时分的刻度，一个历史的奇不雅。70年中，冷战散伙，信息改换改变寰宇，寰宇变成地球村，几种流行传染病来了又走了。保罗也资格了好意思国狂热的嬉皮士年代，他去过舞厅，投过选票，坐过飞机，看过大海。他和一个女孩坠入爱河，曾琢磨订婚，后因女孩父母反对而分开，因为“他不行给你换一个灯泡”。

一代见证历史的铁肺东谈主接踵离开。保罗的父母也离开东谈主世，两张遗像摆在铁肺傍边。

几十年前，铁肺的坐褥厂商就冉冉罢手温雅铁肺。铁肺的零件也早已罢手坐褥。生前，保罗最大的担忧是，他的铁肺项圈用不了几年了，这种项圈使用期为几个月，而他唯独个位数的库存。

保罗用嘴里衔的小棍，在亲一又匡助下，耗时8年，完成了一册100多页的自传。他说，写下这本书最大的动机是，但愿东谈主们知谈，“脊髓灰质炎并莫得从地球上驱除”。

晚年，保罗不肯意更换其他呼吸机，说不念念在喉咙上打洞。曾有媒体评述，这不祥不是他不念念换掉铁肺的真是原因。铁肺是他的庆幸，是他肉体的一部分，也“代表一种也曾给东谈主类带来首要灾难且于今仍未毕命的流行病带给东谈主类的灾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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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 郭玉洁